Frontier

资深乐子人,到处乱吃

INFERNO. 上

  • 正剧向裹脚布特难读慎入

  • 初代三人组等边友情三角

  • 现代校园文

  • 最后,献礼所有探索者。


Empty the hell, never gone the fire.


早春的季风吹散了冷意,但还没有带来水汽。蛰伏一个冬季的太阳终于扬眉,慷慨地撒下热光,如年轻人的脉搏奔涌而有力。

他掀开地铁门口的帘,纵身跃进大陆以东干燥的烈风,散尽海洋西风潮湿的空气。

到了。

 

交接的手续并不复杂,下午才到的韦萨礼还有时间从容地逛一逛校园。

学校不大,不过听说这边是老校区,在城中,撒不开地。新校区在荒郊野岭无人区,那叫一个人烟稀少地大物博。水倒是多,一条河穿过,还有一大两小仨水湖,一边全是种的荷一边有喷泉,只是才过穷冬,那擎雨盖也受不住耷拉着,草茬子一样。房子是新旧交错,有古雅的飞檐雕瓦,有现代的刚灰水泥。此时河冰初开,新柳点绿。四野放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枝,要使劲找才能刨出三两紧闭的红苞。

真是大不一样……

有的人生来就喜新奇,好险绝,在科研上先天下之先、及人之未及的气质便各向同性地渗透到生活周遭。人生地不熟的新世界里兜转一圈,不说多喜欢但也不说不喜欢,总之就是心中隐隐然莫名兴奋。

骑着位列“新四大发明”的共享单车把学校大路跑了个遍,已是暮时。低挂的橘调落日把粼粼的水波打成分明的暗与亮,层层又叠叠。韦萨礼终于安生下来,寻了条柳下朝河的长椅坐下,摸出手机。

其实他早就见到自家导师的消息,可就是由着性子没理。

毕竟他可是为了来这儿和导师大战三百回合。

可不是么?难得的交流机会,以他的成绩,全世界学校任他选。可这人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来了个排名差自个儿母校一大截的破地方,谁说不是脑子犯抽?导师好说歹说那叫一个感天动地,可谁知韦萨礼就是个既不是天生也不是地长油盐不进的铁猴子,怎么听的怎么一股脑打包退回,一点都没有听课看书时的学习精神。千言无语,一句“王教授做的这个课题很有意思”就把人呛了回去。

好在导师和这铁东西斗智斗勇多年,心理素质已经练得非常人所及,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了字还没有犯心梗,可见是位人中豪杰。

磨蹭着打发了自家导师,才放下的手机跟着一声震动。方才一身不正经的韦萨礼却在瞥着备注名的一刹那,不由得绷紧了腰。

Prof. Wang

“我看见了你的入校状态。明天下午四点我们有次组会,你来吗?”

“我会准时到场。”

 

王教授姓得威风,似乎直译过来是“king”,可看着吧,是在有点名不副实。

他在一帮中国小青年中都显得略矮,更别说站在韦萨礼一大高个面前。不过幸亏他来得提前,早就已经坐下,不然上来送人一个下马威可不太好。年龄倒是没有想像的大,还未油腻绝顶,可人已经长得宽宽圆圆,也没了什么书生意气的感觉。匆匆闯进门坐下,杯子往桌上一按双腿一叉。好不容易瞄见了“新人”,说了一句:“中文还好吧?”,也未等韦萨礼好好答个完整的主谓宾,就开始点人了。

“你来说说你做的那个……别磨叽上黑板讲。”

“你写得怎么样了?”

“你们两个论文写到哪了?科研是要做,但还是得先把业给毕了再说。”

……

聊了一轮,日头开始偏西了,斜斜的一束打进小小的会议室,只照亮半间。但人眼总是容易适应渐变的黑暗,一屋的人也不觉疲惫或难耐。

有自己相关的事就抬起头听听,不然就埋头各做各的活。韦萨礼虽初来乍到,但好在之前做的都和这相关,七七八八倒也跟得上。

王教授结了话茬,思忖片刻,终于一锤定音:“行吧之前的事差不多了。然后……Vesalius?”

“您可以叫我韦萨礼。”

“好吧……中文还行。你之前做的就是这个对吧?”

“是的,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了。进入本科后也有一些进展,特别是在这个理论部分。”

“行,正好我们在这也有一些工作。那你要不和李药师一起做?他英语也比较好。”

韦萨礼顺着教授的手去,望向后排的窗边。那里春晖斜照,黑发晕上明媚的金阳。那个青年捕捉到他的目光,一弯嘴角,馈以毫无遮掩的笑:“Hello, nice to meet you!”

竟有些闪了眼。

“……你好。合作愉快。”

 

李药师一早就盯住了那个人。

倒不是他故意,只是一帮黑眼睛黑头发里混进了一大个黄毛,想不注意都难。

直接坐到了第一排,还真是胆大……哎他中文说的还挺标准的……居然学过这个,好家伙这不是高年级的课吗……啊他居然要和我合作吗!转头了……

李药师做足了被一双清冷的碧眼惊艳的准备,却对那抹浅淡的金色防不胜防。

他人坐在暗处,可一缕出逃的光,不知道沿着怎样的离经叛道生生照进了他的眼,又砸进了心波。

通透得有如纯粹,熠熠得近乎神圣。出没太阳最凶猛的磁场,投掷出最明亮的耀斑*。

“Hi……”他脱口而出。

不过闪耀只一瞬,下一刻角度再偏一点,他又回到那个平淡的色调,和周遭并无差别。恍如惊梦。

本着友好团结互助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李药师便凑上去打个友好的招呼,结果这位友似乎不太好。

“这个还挺难理解的,我啃了好久的书……今后合作愉快。”

“嗯?”

“这个矛盾不是早就被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做一遍?”

“……啊?”

“上一年,美国人的一篇文献,应该还发到了顶级期刊上。”

“你说的是H大学的吗?那一篇的近似不太好。”

“不,我做过验证,在实验中其实由于其他效应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

于是,新鲜出炉科研二人组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来得及好好说两句话,先烂在了开头。于是两人把前脚才出门的王教授反手拽了回来,几个科研狗吵成了一团,最终发现整个事情的复杂度还要升级!

“工作量有点大……你们两个能做吗?李药师是不是这学期课还有些多?”

一听到“课”,刚才还舌战二儒挥斥方遒的李药师突然梗住,好好地顺了一口气,随后才说道:“对啊我又是满学分。这到没什么,要命的是我昨天才知道我们思政考试变成闭卷了。那么大门课,比我专业课学分都多……”

没等韦萨礼琢磨出来思政课代表个什么意思,王教授倒是先炸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上这些课??疯了吗???”

“不不不,上一上是没什么,我倒是对这学期的哲学还挺感兴趣的。但是考试就很烦人了。”

这个话题就不关韦萨礼半点事了,但是在两人你来我往吐槽中,他暗搓搓算了算自己的课表。和中国不同,他的本科只有三年。课排得更紧,从早到晚一水的专业课。像什么语文、历史、体育影都没有。他到这边来自然也不会修人家的政治课,捡了几门专业课修够学分后全部时间都在科研上。看着这个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家伙此时却一脸沧桑,韦萨礼便暗自觉着新奇与有趣。

感兴趣于这个国家,感兴趣于这个李……什么来着?要还是药?算了,反正就他了。

 

“今晚、啊不行…我想想,你后天晚上有空吗?我们可以聊一聊这次的工作。”

二人晃荡着,不,晃荡着的只有李药师,韦萨礼可是一本正经,地出了楼。打开手机查了查自己的日程,韦萨礼皱起了眉:“周六晚不行,我的学校那边要开会。”

李药师一听更惆怅了:“要拖到周日吗…那这个周末我都干不了什么事了下周怎么交差啊。。。”

“你这两天没空吗?”

“周五满课周六上午去实验室下午有课。本来今晚有空但约了别人……”

韦萨礼一句“那算了大忙人我自己搞”到嘴边还没溜出来,李药师突然说道:“那要不今晚我们一起?那个人是做工程的,其实在这个课题上帮了我不少忙,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讨论一下。我们说其他事的时候你可以先走。”

韦萨礼仔细看着各项待办,一时没有应话。落在李药师眼里倒成了另一个意思。

“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就另找时间吧……”

“为什么要觉得尴尬?”正欲答应的时候被李药师胡截了下来,韦萨礼倒觉得奇怪:不就见个人喝杯咖啡吗?不过也没多想,接着便应到:“可以,晚餐后我就来。”

“今晚七点,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或者一路吃饭?”

“好。”

 

咖啡厅里灯光幽暗,万物黯然而蕴泽。

人人窃窃或自寻,没入昏暗,辨不分明。但李药师还是一进门一环视就锁定目标。

他……不,是她。

倒没想到是个女子。

她头戴一顶宽沿的深灰色帽子,将五官脸庞压进深深的阴影,只有些发尾隐隐露些端倪。一身简素,自是离尘远人间。

“久等了。”

“无妨,刚到。”

她的嗓音听得出分明的女性意味,却意外带着一番烟味,把那性别的感觉又模糊了去。熏熏沉沉又冷冷,让人恍惚联想起青史某卷某册上墨写的淡巴菰。

“不过这位是……”

她抬眼,眸子深得如砚。

“今年的国际交流生,和李药师现在做一个课题。”

“我的中文译名是韦萨礼。”

“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

李药师长眉一挑。

不过那女子无甚反应,接道:“是王教授那个题吗?那日后一定会有很多交流的机会。我叫徐念,清风徐来的徐,念念不忘的念。”

说罢她抬起眼看了一眼韦萨礼,补道:“就是缓慢的那个徐,想念的念。”

“我大致听得懂,我学东西很快的。是清风徐来吗?清风慢慢地吹吗?”

“噗…”

李药师很快转过神来,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并被他这个钢铁直译给逗乐了,接到:“这是个四字短语,出自宋代大文人苏轼苏东坡的前赤壁赋。直接说成清风慢慢吹也行,不过就没有那种感觉了。要我说的话,这个词便是清夜万里净无尘,一苇轻舟点江波,暗蓝的底淡色的线,如有肺腑清凉,青丝拂面。”

得,用文学解释文学,这事没完了。

“害扯远了扯远了,今晚事情那么多,赶紧说正事!”

电脑平板忙不迭桌上一摊,几沓资料一摞,什么清风龙卷风全成了笔下生风。

 

小酌久,月悄落,寒屋不知夜昼,转眼一个多小时已过。于世间周旋久,是不是同道中人一眼望去便知。不用多商量,各自心里已达成了“共事之人”的认同。且三人都是实干利落之人,有事说事绝不拖泥带水,就这会儿时间已有了些默契。

“这边的事情就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韦萨礼理清了思路,又不是什么应酬饭局,没什么好留下来唠嗑的,况且他还记得原本先是这两人有约,当即便决定离开。果然,还没走远,边听到桌上换了一个话题:“你们真的打算直接写邮件到教务处?……”

啊……是他们那门政治课的事吗?

韦萨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盘算着自己的课题悠悠然离开了。

不过另一边可不轻松。

“是的。院长给了回信,说会考虑,但他本人不是很了解开课单位那边的事。这个事情不能拖,拖久了老师的上课规划、大家的上课准备、考试规划都会受影响。所以我们打算直接写到教务处和那边。”

徐念转动着手里的白瓷杯,看着里面深棕色的液体只反出一丝暖光的灯光,抬眼望向李药师:“你们要来吗?”

可他并没有接住这个眼神。李药师的手十指交叉地撑在桌上,微颔的头使得眼周陷入一片阴影。

“我还是在想这么做对不对。”

“可是我们毕竟比普通班少一节课,老师上课的内容安排也确实不同。”

“可是……我并不是说这种特权是不对的。我们是选拔出来的‘珠峰’,是学校资源倾斜的对象。但是,这就意味着应当减少思想学习的量吗?人才不更应该加强思想的培养才能正确地发挥他们的能量吗?”

“当年学长介绍这个特色班的时候,排在头几位的一个‘好处’便是政治课放水,学生也确实一届比一届轻视这些课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别的班上课好歹会翻翻书听一听。我们上课呢?翘课的不说了,去了的也是全跑到后排划水摸鱼。”

“但是,我们确实专业课程比普通班重了很多……”

“我也知道。”

他终于抬了头,可咖啡厅里微弱的光仍然打不进他眼里的暗色。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人人都知道思想教育的重要性。哲学对基础研究可以有升华的效果;明白各国的基本制度、政体国体是把握世界走向、找到自己的路的基础;了解基本的法律会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怼人都格外有底气;经济可以让我们找到很多社会问题的根。这些都是我们作为一个社会中的人所必须面对的事,也是我们在时代中找到自己位置的必要条件。要是我们都知道它们很重要,那么考试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偶尔翘课也是由于实在忙不过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盲目地消极抵触。”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很难。”

“人们的思想是很难转变的。现在,理科生不学文似乎都成了常规的事了,甚至有人还以偏科为荣。况且还涉及到政治,说不定会落一个羊性、甚至于奴性的名头。”

他抬眼看了看她,要被她的冷静果决冷彻。她总是淡淡无甚喜怒,而又将隐晦的暗陬一眼洞穿。明明是泥泞纠缠之物,落了她的眼就成了干燥坚硬的坚石,连带着旁听者的郁结也一同被扫光。

“这种思想的改变当然要做,但这注定是个长久的战斗。面对当下这个突如其来的闭卷,还是先打断比较合适。太突然了,只会增加学生的反感,而且我们这学期事确实很多。尤其是……”

她看着李药师再次垮下来脸色,心情甚好地继续说道:“尤其是某个烂事贼多的学院。非得搞什么一堆什么学术能力训练,天天刷不完的论文做不完的ppt,惨叫都传到我们这边来了。这当班长的可得为民请命啊。”

“别提了,我这还得去实验室……行,这事我同意。回去我就发一个公告找些人写一份申请书……下周之前给你?”

“好,辛苦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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