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ntier

资深乐子人,到处乱吃

INFERNO. 下

(救个大命下篇一直忘发了这学期太忙了啊啊啊


临窗而坐的执卷人总是惊艳众生。

尤其还是在放晴的天,尤其还是生命正是蓬勃、精神正乘势直上的青年。金色的发,金色的眼,玉琢的面。

不带有任何狎昵,甚至会有些神圣的意味。

古拜理刚踏入教室,在厚重的镜片下,在遍布的思绪间偶地抬头,有点被晃到了眼。

这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极佳的洞察力与悟性,永远清晰而完备的逻辑体系,以及对知识与真理近乎偏执的热爱。课程考试不在话下,初步入科研便锋芒外露。虽然平时不太给面子、性子也硬,在学术话题上谁的面子也不给,但总的来说仍是识大体、易交流。

惊才绝艳*,言之无过。

现在我的得意门生在看什么书呢……是哪一门专业课的呢?看这厚度会不会是我的课上用的那一本呢?

古拜理教授洋溢着欣慰的微笑,和蔼可亲地走上前去。多么温馨和谐的师徒授受图……

不过,这位高徒可能走串班了。

桌上摊的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社科的书。活活让古拜理这职业理科人瞪了半天要不是感谢页脚贴心地表上了书名差点没看出来在这是在讲什么天书。

“……韦萨礼同学,马上要上课了,你还在看这个书?”

“还有十多分钟,不着急。”

他连眼睛都没挪一下!

方才还在满心欢喜、成就感满满的古拜理怀疑自己是被什么不长眼的货色附了体。一时感觉有点哽,只好扯点什么聊以疏解:“没想到你还会研究这个。”

“谈不上研究,比起对我的专业差多了。只是觉得有点意思,空闲的时候看看而已。”

“有点意思?那你觉得,这有什么用吗?”

 

“那你觉得,这有什么用吗?”

韦萨礼静静迎着对面女子沉静的黑眸。纵然语言有别,甚至语系都截然不同,但是他猝然坠回那个阳光过分明亮的日子,他回答导师的心境。

“课这么开着,有意思吗?”

有些热烈得过头,让他走了一下神才拽回千万里外这异国的小破学校。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罕见的有点迟疑:“我其实不能理解。”

“哦?”

不能理解才误打误撞见证的种种。

韦萨礼是来找教室自习的,结果找着了一个披着自习室皮的讲着课的自习室。

禁止套娃。大概就是他脑子里兜着自己的算式神思不在地溜进了一个人少还安静的教室,坐下半天才发现讲台上有人,把向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人生生惊得手抖了一下。跟半夜撞鬼效果差不多。

不,效果更好。毕竟死心塌地的科学家才不信什么鬼神。

奇了怪哉。人坐得稀稀拉拉,一个二个全是埋头苦干对付着自己的电脑笔记本,不带抬头看一眼的,更有甚者一大个耳麦好不嚣张还是明晃晃白色的。

什么课能上成这样……韦萨礼看向台上的老师。

老师还算年轻,当年青年杰俊之姿还剩一点在苟延残喘。毕竟没有好好锻炼,肚子已经不争气地飞黄腾达了。人们总以为理工科的人更为木讷,文科大佬都得学富五车人均标配三寸不烂之舌。可台上这位却显得有些过分安静了。

“……有规律吗?”

什么?一听“规律”二字,韦萨礼的DNA动了动。

“人类社会会像自然科学那样有规律可言吗?”

他这次听清了。可是周围那些这门课的真正对象仍无动于衷。

他不再等人回答,或许本来也没打算等,拿出名单开始点名。两个翘课一个支支吾吾说了句我没学过文科就被放过了。他不做多的停留更别提发火动怒,只是平静地继续讲着:

“我认为社会研究和自然科学最大的不同在于无实验。物理实验中我们能很轻易的找到砝码、卡尺之类的可重复的物件,或者生物上成千上万只对实验而言可以算作一摸一样的小白鼠。但是人类不行,哪怕是看起来很高级的大脑活动、激素水平的测量都很粗糙。而更主要的是,我们找不到全同的人,哪怕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也会很不一样。无法重复实验无法控制变量,也就无法实验无法探究。在这个层面上,人类社会无规律可言。”

“但是,我们就要放弃探索了吗?放弃修正更新法律、放弃教育了吗?反正这些做法都不见得对,我们还累死累活追求什么?”

台下人累死累活地给了他百十个头顶发旋。

“我们在社会治理、人性考量上一直都不得门道。但是至少我国已经保持了几十年的难得安宁,至少我们所有人都能有吃有住、至少来自天南地北、不同阶层地各位能坐在同一间教室听我上课。我们能说无监管无秩序才是世界应有的样子吗?还能说人们的努力一点用都没有吗?就算我们最终发现现在这条路仍有缺陷,但他也是更好的路的必要前驱。”

“我们没有规律,但我们可以逼近规律。”

他或许讲得有些上头,声音开始上扬,以致百号人用的大教室里,韦萨礼坐在后排仍能听个大概。可顿了一顿,扫视了台下一圈,翻了一页课件,他又成了无波古井,后排又重归于寂,成了理想自习室。

看起来也不像古板的无聊之徒或者没水平的烂人啊。

韦萨礼愈发觉得奇怪了。

既然不听,为什么要选?既然没人听,为什么还要开课?

他始终没用话筒,后来只有突破重重障碍零零散散传来的只言片语,“矛盾”“资本”“认知”;再看看旁边同学埋头苦干的什么电磁学植物学,韦萨礼突然想到了那门愁煞李药师的政治课。

所谓的必修课么?

但那也不应该啊。

他知道这边为了什么选修文化计算机体育留专门时间,在低年级开的硬课很少,所以也只是以为有一小撮人因为个人原因才不想听这些课。可是现在看来竟然是大面积的。

为什么?都这么爱自己专业吗?

但是就一周两节课的时间也不肯拿不出来吗?而且,为什么不听呢?

政治,经济,哲学……这么不是每个人都该了解的吗?

而那老师继续讲着,自顾自地。台上如古早的默剧,台下则一众默默,冷得透彻。

堪称光怪陆离。

不过这点芝麻大的事,韦萨礼把宝贵的自习时间分给他几分钟已经够给面子了。很快他便转换思路,钻进了自己的书堆,台上本来就不大的声音也没入背景音穿不进来分毫。

 

还是走过他旁边的徐念才把他的魂拽回来。

有缘千里来相会。上课的不上课的都难过地凑到一块儿,三人到还真是心有灵犀。

李药师赫然坐在第一排正中,架子老大地把老师叫了下来讨论着什么。一二排仅存的几个硕果,看那熟稔样八成都是他认识的。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上课能上成这样。我是说,学生不听,学校要求必修,我对这两方面都不太理解。”

“愿闻其详。”

韦萨礼抬头看了她一眼。

徐念一愣,不过旋即就明白。她一勾嘴角,直截了当:“我想去你们学校读研。我想知道,你们那边是什么样的。”

韦萨礼可不愿意有事没事跟别人打太极,挑明一说,他反而放下心来。况且二人初印象都还不错,虽然才见过一次面,虽然他们连彼此的名字都念不顺溜,但是,就是能把对方放进“好好说话”的阵营。

“政治,经济确实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学校开课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强制必修就很奇怪了。毕竟确实会有人不太喜欢也不太接受,在考核一个专业不相关的学生时占很大比例就不太合理。”

“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不听。极端例子应该只是少数,但是这里比例显然有点过度了。”

徐念笑意更盛。虽然还是淡淡,但多出了一分狡黠:“看来咱们三个的立论基础都不太一样。”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第一排那个正和未老先圆教授侃大山的某人。

“在中国,或许由于文理分科的原因,文理科的隔阂是很明显的。甚至有人就觉得理科生文科就不该太好,要是一个理科生综合很好的话,会被人习惯性地觉得理科思维欠佳,成绩好只是勤奋而非聪明。竞赛也给了偏科的人一个很好的理由,有了退路,干脆一偏到底。竞赛单科突出、双语糟糕似乎才配成为一个纯种理科生。”

“是的,我们都需要一些社科、文化的基本常识。特别是对于我们国家独特的体制、又正处于风口浪尖,更需要人民了解和接受我们的理论。”

“但是由于社会上盲目反上层、反管束的风气,学生很容易陷进追去自由的盲目。学校再一加课,什么不好听的话都出来了。”

“黑的说成白的才叫压迫,白的说成白的我们为什么不听偏偏还要找黑的呢?”

韦萨礼只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他有一点惊讶,又有一点怀疑自己的理解究竟是不是正确。第二语言的理解毕竟需要时间且有隔阂还需要逻辑,到底无法产生母语那般自在的感觉。

还是或者说,就算抛开语言这层皮,他们的观念依然有很大的不同?

为什么会考虑这些?

“而且,你觉得药师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自己专心地学、尽力地为周围人做点什么,还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兴趣与体制学习的那个微妙的平衡,费时费力还不讨好没成效。”

脑中倏地掠过那些不多的相处时日。

李药师身上隐约有股古代圣贤般的作风。像在那个人类初生的年代,文明的婴儿时期,人们还没有被历史和前尘历练得老道而复杂,情怀还在被津津乐道,所谓大侠还能在地上找到。

而只有在最古老的东方国度的最古老的竹简陈墨中才有所记载,只有千年瓜瓞绵延到现在的炎黄子孙、龙之传人才能从血脉里窥见那火热的端倪。

从未断代的文明啊。

韦萨礼隐隐绰绰窥了个冰山一角。

他没有再评论什么,只是问到:

“可以称为传道?”

“你怎么在这儿?”

说谁谁到,李药师终于放过了那老师,跑来祸害自己的小伙伴了。

“怎么?你还对马克思理论有兴趣。”

“我只是找个自习室罢了。”

看着李药师欲说还休的样子,韦萨礼继续不咸不淡地说道:

“嗯,自习效果还挺好。”

“哈哈确实……那你们在聊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学校的情况。你知道,我一直挺想去那边读研的。你不也在考虑去那里吗?”

“只是顺带申请罢了,真正想去的还是漂亮国啊。虽然但是可是种种你懂的不太好弄,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学术真的太厉害了。要是我们也能到他们那一步……”

“你还记得今天的组会吗?”

“……马上!!”

 

事多的时候日子总显得很快。

被一大堆ddl催逼着、一堆作业碾压着,青年学生们像死宅了一年的人邂逅上体测,连滚带爬的又过了一个月。

到了杨絮飞的日子。

以前韦萨礼就不喜欢这种树。它那愁煞人的白色毛毛漫天漫地地乱飞,碰上一点就觉得鼻子发痒。结果在狭隘的人类不知道的时候,绿色生物已经悄咪咪冲破洲际遨游全球。

而且这边居然满校园都是。

这边的人类还是同一个物种吗?!是肺进化了还是鼻子进化了?柳絮谋杀案没听说过吗!!

不过可能物极必反,那白毛多了后居然生出了些雪的质感,甚至于更轻盈、更翩跹。月光下一照,恍若天上琼楼又玉宇,仙人弄清影。

刚回宿舍打开门就迎面撞上那束斜斜月色的韦萨礼顿了一顿,目光顺着月光正好滑向了积灰已久的竖琴,心神忽地一动。

不过十几分钟,二胡小提琴葫芦丝吉他群魔乱舞的湖旁一个竖琴悍然闯入。

学校这个湖很开阔,又是一池水,就那三瓜两枣的吱呀声落进去后连根毛都吐不出来,也不用担心扰民之类的问题。韦萨礼绕道最远的一边,把自己没入黑暗,没入月光,没入暮春还寒的夜,就着漫漫的絮,拨了弦。

曲子是水流的,思绪是飘飞的。

他生逢盛世太平,所烦扰之事不过轻飘飘的言语胡诌。没有暗沉的血,没有遍布的剑痕,没有冥古不化的蒙昧压迫。什么拼死以赴,什么殉道,连死亡的样子都没见过,还谈什么死不死。

可是人虽然从原始社会一路走来几大千年了,但皮肉的长进跟不上制度与技术,DNA里那点疯狂的偏激根本没有洗脱出去。

有的人就此走上犯罪的不归路,但有的人移花接木祸水东引,引向无涯的天边。

那里有怪石和巉岩,有噬人的涡旋,有永不坠落的星焰。有丙型肝炎病毒,有μ子的反常磁矩,有基因组编辑,有黎曼曲面模空间*。

说来奇怪,一片海清河晏里,他有向死的意志。他总是心动于冒险与刺激,挑战与永恒。永生?不过永远的路上罢了。

……一条通天的歧路。*

不过,虽然知道坎坷,但具体哪种坎坷可没人提前告知。

比如我们伟大的人类尖峰韦萨礼同志从没有想过自己美妙的琴声会被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断。

what f**!

什么破玩意儿净往鼻子里钻??

他抓了一把,罪魁祸首早就做鸟兽散得没了踪影,留下几个虾兵蟹将躺在手心楚楚可怜。借着月光和对一生之敌的熟悉程度,韦萨礼不多久认出这就是那天杀的杨絮!

“不好意思。”

来者从阴影下走出,帽檐遮住了大部分脸,还带了口罩,但韦萨礼还是从帽子的形制和独特的嗓音认出了来人。

“没想到弹琴的是你,吓得我手滑了一下。”不知为何,韦萨礼感觉这解释说得既没什么诚意,反倒有点……看热闹?

“你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看清徐念手上拿的白花花软绵绵的杨絮后,韦萨礼狠狠皱了一下眉。刚刚还飞走了一团到自己这,这人手上还有一捧,她这是捡了多少?!

“没什么,出来透气,觉得有意思就顺手捡了一些。”

“短纤维进入呼吸道是很麻烦的事情。”

“我带了口罩。”

“……”

中国不是新冠早就好了吗?大晚上在校园闲逛戴这劳什子?她真的不是有bear来???

“你呢?怎么想起来弹一曲了?我不相信你会和那些人一样选了音乐选修课。”徐念说着,扫了一圈湖边上种种鬼哭狼嚎,直接坐下。那长椅够长,两人各自霸占一端,既不显生疏也不会太过亲密。

“觉得今晚气氛比较适合而已。”

“《安魂曲》?”

“识货。”

“听说每次弹起它,都会有人死去。”

像是怕惊扰了如今一片太平,他顿了半晌,轻轻开口:

“现在不会了。”

便没有更多言语。韦萨礼续上前曲,徐念捧着那团妖魔静静坐着,也不知是在听曲还是神游,总之有幸没让它们跑到邻座作妖。只是手机振动声嘶力竭地闯了进来时,她才换了个姿势,背朝着韦萨礼一口气吹尽,不急不缓地摸出手机,看见了来电人,又补上一根烟,走到暗处。

韦萨礼六根依然清净地自弹自乐,思绪又飘上路了。

虽然徐念已经走远了,可这夜毕竟太过静谧,只言片语还是会入耳。而这通电话又不长,加起来也就一个只言,所以四舍五入下韦萨礼相当于听了个完整。

“……那就好。”

“我终于不用通宵背书了。”一声轻笑。

“嗒。”

徐念从暗处走来,被楼房切过的月光有了光暗分明的一线,她逐渐水落石出。

两指间一点火。

“你不会介意吧?”

“我不介意。不过,他应该早就劝你戒掉了。*”

“呵。”

她熟练的呼出一点烟雾,摘下阴影笼罩的帽子。过分明亮的月光一下子全涌进了她面颊发梢,为她镀上流光,莹亮得通透。

韦萨礼能感到,她心情应该挺好。

“我喜欢火。包括这烟火,火焰,烈火。”

“世间源于一场大火。唯有最炽热最明亮的火才能烧断人世间的离乱。”

“救世者往往自缚于纷杂而疲乏劳碌,自得者常常过于凌厉而剑走偏锋。我们总是自以为是,我们总是在背道而驰,我们自以为的使命和宿命永远貌和而神离,仿佛是这整个不开化的种族的诅咒。”

“爱默生说,人是破败的神。”

“是的,神性的至上与无可逃脱的破败。我们在决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就能够同时否定它。人类永远在逻辑上乏善可陈。曾有人说过,作为最精确的自然科学,二十一世纪的物理让人最惊讶的,不是什么时空引力或者电弱统一的巨大成功,而是,我们居然还是对世界那么的无知,几乎一无所知。几千年,百代人,亿万万人类,换得了一粒沙子。”

“但是那有怎样呢?”

“又能怎样呢?破败了的神还是神。”

她一仰头,呼出那烟草气。明明是明洁柔柔的月光,落在她眼里就烧出一种炙热。

她笑道:“那老师单说社科一片狼藉,自然科学不也是么,整个人类不都是吗?”

“我们不断上路,哪怕明知就是歧途。因为我们在意的从不是一件事能不能做到,而我们应不应该做不做。”

“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要去做的,哪怕千山万水,哪怕自己深知前途渺茫。无论如何。”

“或许这就是信仰。”

韦萨礼终无言,只是心弦微动。琴声变调,陡然激越。

他最后竟不知道二人是如何道别、如何分离,只是记得那夜的月太亮,那湖的水太烫,确乎要烧穿心脏。

 

地球永远不急不缓,慢慢吞吞地又挪过了一圈,到了暑研的时候。

这次韦萨礼没有和导师对着干了,乖乖去了个门当户对的学校。这当然不是他听话,只是两人眼光毒辣到一致,一拍即合而已。上次出的状况纯因某人个人喜好。

那片神奇的东方大陆留下的映像颇为不错,这次换到这个自由独立的热土上,又会学到怎样的思想、见到怎样的人呢?

谁又想得到在这里第一个正眼看的人还是个熟人。

在还没来得及和新老板打一声招呼的办公室中,韦萨礼和李药师先看了个眼对眼。面面相觑片刻,两人牙疼般开了口:

李药师:“Aren't you tailing me?”

韦萨礼:“你真是阴魂不散。”

地狱已然空了,而火永远在烧。

END.

*耀斑是最强烈的太阳活动,亮度极高。

*取材自2020年诺贝尔生理学奖、2021年费米实验室成果、2019年诺贝尔化学奖、2014年菲尔兹奖的相关研究。

*出自Priest《太岁》

*动漫中药师跟念姐说这事完了她把烟草叶子当饭吃也没事,现在河山清明、思想解放,也算事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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