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ntier

• 漫画剧透警告

• 从动漫第十集的部分内容开写，后面剧情就放飞自我了（

• 本文偏严肃，底色鲜亮，个人色彩浓重，若引起不适请立即停止食用

• 有一段魂穿未来

• 以上，欢迎各位看官

 

“千帆过尽，我们一定，一定能站在一起。”

 

“我们受了这么多罪，不就是为了让坏人得到该有的惩罚吗？！”

天永远那么高，那么远，大理寺素墙与暗瓦沉默着，用看过那么多狱案的眼，同样肃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愤怒着，咆哮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怎么敢同情这样的人！而他又害怕着，颤抖着，那个他以为善良的人，会把百姓当人的人，结果还不是一样，一城冤魂抵不上一份旧人情。满朝文武百官，金殿之上乌帽之下，就没有一个知道人命关天。心跳如千军万马震动，血脉如百川出海偾张，他几如绝望般挡在那四品大官的面前，想看看那皮毛之下还有没有一点人的温度。

拳打在身上，他竟一时不觉疼痛，只觉得心被揪紧，什么柔软而美好的感情被粉碎。他甚至忘了哭，或许人的水分总是守恒，流血后就流不出泪了*。

我竟然流血了吗……陈拾静静倒在地上，失了神。是的，我还被打了，被骂了，被那个上一秒还满心满眼喜欢的人。胸腔里的熊熊烈火忽地被兜头的冷水浇灭，剩下一堆冷硬的漆黑焦炭。

他握紧了拳头。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捱过了一天，是夜，陈拾做了一个梦。

梦里景色堪称光怪陆离。那比宫殿还高的楼要捅破天，架在空中的路，跨过大海的桥，穹顶之上呼啸的机械鸟，五颜六色的灯火点亮千家万户。山登绝顶，看那天边泛着微红，稀疏几颗晨星，耳边传来零星几声辽远的鸟啼。微冷的湿气，如洗的天幕，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极美妙的清晨，他将迎来灿烂的曙光。他不由得张开了双臂，任那凌冽的山风洗涤一身的尘埃，一伸手，却握住了那只软软的猫爪。

陈拾下意识地想将手抽走，但身边的少卿却看起来丝毫没有意外，似这般亲昵已是千万般熟悉。他含着笑一偏头看向了他，轻轻地回握，而又注目于万家灯火。

天骤亮。他被跃起的朝阳晃得闭了闭眼，而身边的人激动地牵起他的手：“看，快看啊！”

是那火树银花要绚比朝阳，满城焰火齐放。而少卿手上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传来温柔而坚定的女声：“经过数千年的努力，我们终于消灭了剥削，消灭了阶级，人类联合政府完成了她的时命，现在正式宣布解散。人民万岁！”应声而下，仿佛是那些祖祖辈辈扎根大地的人们给出的回应，红色的焰火冲上云霄：人民万岁！

“她……她在说啥呢？”

“说我那姑妈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玩会儿了，也不枉你我帮她判了这么多案子。”

少卿冷色的琥珀眼在黎明中也倒映出一分深红，那眼尾的红痕更是鲜艳得仿佛要烧起来。待焰火燃尽，天光已经大亮，他终于转过了身，轻柔地擦过陈拾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泪，最终将他紧紧抱住。

“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啊——”

“陈拾你大晚上折腾什么啊……好好躺下，你还有伤。”

旁边睡眼朦胧的孙豹嘀咕了两句，遂倒头大睡。而陈拾在夜色中惊起，披着一身如银的月色，如鼓的心跳怎么也停不下来。

俺怎么会梦见他……要梦也应该在梦里狠狠骂他，对就是要当着面骂他。怎么会这样……

而且……为什么这梦里的感觉这么真实。那种从四骸涌进胸腔的暖流，那种苦苦求索而最终得尝所愿的喜极而泣，那看尽千帆的从容，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坚定，为天下立心为万世开太平的仁心，以及和这身边人并肩同行的相知，像亲身经历一样洗脱不去。

而那感觉又是那么陌生，似乎蒙上了一层尘埃，隔着千万年的光阴。……回想自己现在这一生，从未坚定追求过，从未真正理解过少卿，也从未真正站在他身边。

失眠这种东西本来天生就该和陈拾绝缘，可今晚他仍是披上外衣匆匆出了门。但是要到哪里去呢，能到哪里去呢？他颓然地发现，到哪里都没用。可他就是迫切地想要走走，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他这二十年一眼望到头，就是服侍二字。娘亲年事已高，带着他一个小孩更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靠着陈家村村民的帮扶才把他拉扯大。他从小只学会了努力干活，和努力听懂别人让他干什么活。所以即使是面对一个关在牢里的犯人，他也兢兢业业，尽心尽力。而至后来那人官服加身，他更加小心谨慎，把自己努力地团成一个球，任猫爷踢来踢去。纵然发现这人其实不如书里说的那些官家老爷凶狠歹毒，他也只敢放松一点。更何况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对身边人这样而已，对那些寻常乡野里的百姓，一样的视如草芥。

一个人对身边的好坏能表现出这个人的善恶，而一个人对不认识的人的态度，则能看出他的立场。

又想到了痛处，陈拾赶紧甩甩头，不然可要掉眼泪了。连着白天没来得急哭的那一场，他可受不了。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李饼的院里。四下寂寂，即便是在夜中都能毫不费力的认出这院里的一花一草。他明白，无论这个人是好是坏，都已经镌在了他的心里，一生都插翅难飞。他破罐子破摔，走进空无一人的屋子，把叠好的被子再叠了一遍，整理好的笔墨再整理一遍，然后无事可做，但哪也不想去了。就这样枯坐在案前，望着庭内那汪空明月色。

夜很黑，他不由得想起那绮丽的梦里刺目的阳光与刺目的焰火，那么的令人心驰神往。梦里的自己和他一起拼出了那个盛世，而现在的自己却和他隔着一道万丈深渊，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对方。转而又想起了大理寺其他人的话，想得脑袋发疼。

“现在他们能随便处置一个坏人，明天就能随便处置一个好人。”

猫爷啊，你说俺不懂，连王七他们也说俺不懂，俺到底该懂什么呢？

陈拾把目光投向那累起的高高书卷。跟着阿里巴巴学了这么久，好歹字是认了不少。进入大理寺这么久，他终于读下了完整一册卷宗。案件事迹清楚，证据确凿，少卿的批复也干净利落。坏人得诛，陈拾正要叫好，可是末了，却滑出一页纸。

只见那纸上寥寥几行是此人的生平调查，竟政绩颇佳，颇有一番建树。陈拾略微迟疑，但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头，不行，就算他原来做了好事，现在做了坏事也不能姑息！再往下看，却是对别有用心之人罗织构陷、以至设计引诱其行凶的详细调查，刀光剑影，步步紧逼，透过纸都能闻出惊心动魄的味道。旁出是朱砂写了满页，句句是对案件的怀疑、对背后人的指控，可又一一划去，只余一句“罪孽过重，且皆非自愿所为，按律当斩。”，以及正式卷宗上的处决同意。

啊，法律杀人咯，杀当官的人咯。

这一个念头忽地占据了陈拾所有念头，淹过了其他冒头的是是非非的想法。他慌忙翻开其他折子，皆是条分缕析，有凭有据，所罚之人竟不乏达官贵人。梦境惊鸿一瞥的心态忽地在现实里重现，他看着九天之下的众生都脚踩在泥中，一般高低。官员，豪门，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意味着不可侵犯的符号，而成了一个个和他一样在世道的激流中中拼命摆尾、恳求一点容身之所的俗人。法律之下，人人平等，杀人就是要偿命。而那些仗着自己权大势大搬弄是非的人，正是法律惩罚的对象。

法律……俺或许可以相信你吧，还有猫爷。

 

“法律……你或许还不能完全相信法律。”

翻案成功，来俊臣下狱。往者不可谏矣，但是好歹能给生者一个安慰。可几天过去，猫爷还是一直恹恹，提不起精神。陈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毛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变成无毛猫了。他还起得越来越早，这天天还没亮陈拾就去堵人，结果还是扑了个空。循着一路猫毛，才找到了屋顶上那只脊兽。

登高望远，天边泛起一线白。陈拾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梦境。鬼使神差的，他讲起了自己这些天一些个想法与感悟。虽然知道这些对猫爷来讲不过是些小儿科罢，但他多少希望猫爷听见自己向着他能开心点，哪知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按照现在的法律，杀良冒功，罪不至死，甚至屠城，都是情有可原。平民杀一人都是死罪，而官兵呢？”

“你说的对啊，死了那么人无辜的人啊。”

“丘神纪被查，是那位的意思，要他死，是来俊臣的龌龊心思。不诬陷谋反就没法置他于死地；若不诬陷，又怎么偿还那万千冤魂？”

“呵，暴戾乖张的弄臣，阴差阳错地办了件好事。”

陈拾只觉一身冷汗，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的想法活了过来，有什么声音冲破了多年磨砺出的顺从的囚笼：“所以……是法律本身的缺陷导致了这场闹剧。“

“是的，错的不是守法心，是不公的法律。而那位有为国为民的心，可也不应该凭这颗心搬弄是非。”

为百姓而杀百姓的人，为私欲却办了件公事的人，为公道却纵容不公的人……虽然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其中的对错因果，陈拾却忽地品出了一点这世界的复杂。不过还未等这点想法发酵，李饼却话锋一转。

“还有……陈拾，对不起。”

“哎，猫爷？”

“那天我太着急了，而且你还不相信我……凭你那榆木脑袋我还三言两语跟你说不明白。情急之下才打了你……那个，还疼吗。”

李饼的目光竟罕见地有些躲闪，而且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向支棱的耳朵都微微垂下。见到这番情景，陈拾自然把那些拧成麻花的大事抛到脑后，专专心心伺候难得服软的大咪咪。

“早都不疼咯，要不是崔倍的胡椒俺还能好得早点，没事啦，猫爷……”

“啥胡椒粉？”

“呃你还是当作没听见……”

“那、那好吧……但是还有一件事……”

李饼深吸一口气，双手不由自主地拧在一起，两个拇指反复摩擦着，竟然显得比刚刚还要难为情。陈拾心中纳罕，走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李饼问道：

“还有嘛事儿啊？”

李饼感觉到他的热息已经扑到了耳朵上，一时更加往下耷拉了。又觉得此时跳开太小家子气了，遂半推半就退了一小步。别过脸，低下头，轻轻说道：“我想对你说谢谢。”

“哈？”

陈拾毫不做作的懵逼反应让他觉得更加难耐了，但是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少卿大人可不是胆小鬼，李饼牙一咬眼睛一闭，梗着脖子说到：

“我一开始也觉得，丘将军不该死。”

“屠城两个字太轻了，轻得我都忘了这后面是多少人命。久坐朝堂之上，一城一县都成了一个权力或者财富的符号，忘了其中活生生的人。我甚至是到后面想了很久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愤怒，因为你从中看到的是你的娘亲，你隔壁的大婶，一起种田的大叔，这才是真正的‘城‘啊。”

“当了官，反而还不如小时候，这日子真是白过了。”

“所以我想说，谢谢你，陈拾，帮我找回了我真正想做的事。”

说罢，李饼的目光忽的就亮了起来：“这种事说起来很艰难，可说完之后，确实轻松了不少。”他微微偏头，看着陈拾还因惊讶和大脑过载而愣怔的脸，轻笑出了声。

“好啦今天对你来说是不是信息量太大了。没事，慢慢来吧，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

天欲燃，一轮红日就要喷薄而出。一笑泯恩仇，陈拾在那轻笑中忽然放松，找到了梦境里并肩而立的心境，遂大胆握住了李饼的手。那人一愣，旋及是紧紧地回握。

红日终将升起。

 

人要克服的，从来是自己心里天生地长的幽暗。我们愚昧，我们迷失，但我们又思考，又自省。

千帆过尽，我们一定会站在一起。

 

END.

 

 

 

*这个水分守恒的神奇理论来自于Priest《杀破狼》，不记得具体在哪了orz

 

接下来是俺的碎碎念部分

捋一捋我的个人看法，仅个·人·看·法，欢迎阴阳怪气以外的一切理性批评讨论。

首先是对丘将军一案的过程梳理。从漫画一四一中武帝和周左丞的对话可以看出武帝对丘神纪屠城、导致民不聊生是不满的，而且早有谣言说他造反，她想查丘神纪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恶意还不是很重，不然不会让李饼去查，让来俊臣直接摁死得了；但是也没有太想保他，毕竟屠城的那么多人命确实是背在他身上的。而来俊成此人确实是想对丘将军下死手了，谋反罪名一成立，那就没有活路了。由于武帝其实无所谓丘将军到底怎么死的，死得再透一点也没关系，加上小饼砸知情不报把她惹火了，所以就把将军丢给了推事院。所以总的来说来俊臣是罪大恶极的，可以说武帝都被他骗了一回。

然后再说立场问题，这个就更抽象、更加个人化了。我不知道我在文中有没有表达清楚，丘将军确实该死，但这不是简单粗暴地等于他是一个坏人，而更重要的是在当时没法用正常办法把他摁死的。以现代的眼光看，武帝错就错在她根本不想用法律解决这件事，只要有个合适的由头搞定丘将军，就完事。但是想想在几千年前那个时代，大家本来就法律意识淡薄，这种涉及阶层的法律改革太超前了，她这么做才符合历史逻辑。不过嘛既然动画组都把法律这个话题提上来了，本文里咱也给大狸子加点料，让他适度超前一下哈哈。

接着说我对人设和作品主旨的理解。我是非常同意RC劳斯的人物解读的，这其实也是我入坑大理寺的主要原因（才不是因为福瑞。她能够比较客观且深刻地看待每个人的立场，而且能够通过漫画刻画出来，不像有些脑残网文电视剧喊几句漂亮话就完事了。站在今天看曾经人们走过的路，其实能帮助我们理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狸子天性善良，但是长期不和人民群众接触，不下地是做不到真正理解百姓疾苦的；陈拾也很善良，但是他没有尝过肩扛黎民千万的艰难，没有试过理解多方立场然后平衡斡旋，所以做事太天真，也得多担一担大事才行。能看到劳斯是有意刻画二人的成长进步的，这也是我个人最在意的一个点。我深知由于时代的限制他们是不可能走完这条人类走了几天年还没有走完的路的，但是咱这毕竟是艺术创作，不妨添加一点理想主义的光芒hh。所以呢我选择用魂穿未来的方法让陈拾抄了个近道（

再说本文，核心观点三个，第一，法治精神不可废，针对的是动漫里陈拾“法律能当饭吃吗”的吐槽；第二，能正确甄别善恶、发扬善惩罚恶，并且对所有人普遍适用的法律才配为良法，是对动漫“何为王法”的回应；第三，良法的建设、乃至人类社会的进步还有太长的路要走，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最终能不能走到，但是，这值得我们终生奋斗。是……是我自己想bb（打）。反正总的来说，我还是很看好大理寺日志的~

  

  1/21/2023更

  救命我才看11集，动漫写的是来俊臣并不想嘎将军……啊哈好吧，那武帝把饼子派出去到底干嘛？现在想到的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稳住大理寺和刑部，一旦这两波也决定要搞丘将军，三法司就全票通过了，而如果直接让推事院动手，肯定大理寺会马上反击；二来是给推事院打掩护，大家都知道大理寺在查丘将军，他的支持者肯定是找大理寺的茬，动漫里也说了因为风言风语太大才把少卿关了起来，刚刚成立的推事院更加顶不住；动漫里也说了，大家都觉得武帝是在袒护将军，所以大家不会急着找他，最后等罪名落实生米煮成熟饭。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应该是对饼子的考验吧，再摸一遍他的立场。

  最后，如果以上解释成立，动漫的编剧就真的绝了，武帝的决策力统筹力还有用咱中文说的运筹帷幄那味儿就真的非常具体地表现出来了。如果她真的能出现在我们这个时代，那必然也是成大事的人